2006年8月1日 星期二

離家五百里

生命一個轉彎,
讓家人短暫別離,

沉澱、應變與自我發展,
對彼此都是份可貴的成長契機。




對於一個全職媽媽來說,有機會單獨一個人離家一段時間,是一份奢侈的想望。

很幸運,5年前,獲得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藝術行政人才出國進修計畫」的補助,到美國波士頓進修4個月。能夠一圓年少時想出國看看的心願,興奮的期待情緒常在我整理出國物品時,隱隱浮現。

這是第一次去美國,又是一個人出遠門,行前遇到最多的問話是:「去那麼久喔?!孩子怎麼辦?」當時孩子一個小五一個小二,對於媽媽要出國進修這件事都覺得高興,因為我要住的美國友人(台南市政府兩屆「台南-波士頓 雙城記」文化交流認識的表演藝術家)曾經來住過我家,所以算是「知道」媽媽的落腳處。

不過好幾個月的分離到底是怎樣的情形,因為我們都沒有這樣的經驗,所以母子要談「分離」這件事情,根本無從談起。



驚豔美東深秋的美景


如果說「出國」是一個繁瑣家務的媽媽所希望的,那麼一個負有任務的出國計劃也是有焦慮感的。最大的焦慮當然還是在孩子。兩個男孩都在國小階段,且曾聽說母親與孩子的分離會是孩子童年的創傷,尤其從事戲劇工作,常常會探索到內心那個「受傷的小孩」;但是也聽過很多媽媽放棄成長的機會,多年之後一直以「如果不是因為妳(你們)…」來作為怨懟孩子,不斷悔恨的藉口,這實非孩子應該承擔的原罪。

所以決定,這是一次和孩子分處兩地卻可以共同成長的分離經驗。

緊湊的行程,偶有單獨旅行,路途上,常會注視著車窗外的景色發呆,或許是想家也或許是每天要看的活動很多,頭腦轉個不停,看著飛逝而過的街景、田野景色,都會不小心就鼻頭一陣酸,眼眶泛起淚光。

每到一個大城市,就會買明信片寫些路上的所見所聞,然後寄回家。雖然希望孩子可以寫信給我,但是他們都說不會寫,便常常打電話給他們,聽聽他們的聲音,讓心情稍稍穩定。也常給公婆打電話,感謝他們照顧孩子們。

波士頓熱鬧的昆西市場的地下樓藝品店,看到一隻陶土做的蛇,牠盤著身體、抬頭、咧著嘴微笑,幾乎是立刻愛上牠,因為大兒子屬蛇,而且他常常會露出憨厚的笑容,就跟眼前這隻高約5公分的小蛇一樣;買下小蛇,將牠放在書桌上,和出國前的全家合照併排在一起。

還有一次在哈佛學區一家賣親子用品的店,看到填充玩具區佈置成叢林的模樣,有對母子猴子,小猴子雙手環抱媽媽的腰從身後探頭出來,那天真的模樣讓想到小兒子,他屬猴,也常常躲在身邊繞來繞去,天真無邪的樣子就跟這隻玩偶一樣。「睹物思人」想念孩子的心情激烈翻騰,所以就將這對「母子」買下來了。



美國小學老師在學校的圖書館研習戲劇


這是長期展示在館內的一座偶戲台


「分離」是生命中重要的課題。有時是真正的別離,但更多時候是短暫的離別。「分離」不見得是負面的經驗,更多時候是沉澱、應變與自我發展很重要的契機。

第一次跟父母的分離經驗是到板橋讀藝專(現在是台灣藝術大學)。由於沒有離家經驗,到一個氣氛和氣候都不同的城市,除了適應功課適應同學,反而有機會遠距離的來看家中每個人。因「外出」,清楚的看到家中成員的性格和糾葛,原本一直希望可以趕快脫離家庭的不友善氣氛,但是畢業之前卻都只想著要趕快回家。

或許真正接觸一個城市之後,才會知道自己的歸屬在哪裡。

在美國進修期間,美國友人看我很能適應,一隻背包背著到處跑,笑問我:「以後想不想住在美國?」我直覺的說:「不想。」當然短短的四個月,並不能真正理解體會當地的風情,但是這次與家的「超遠距離」,午夜夢迴常常是家庭生活的點點滴滴。

不是因為躲避家庭的氣氛或是逃避棘手的問題才與家人分離,而是生命到了一個轉折處,有機會可以擴展視野,努力扮演好學習者的角色,也相信孩子們會以他們的媽媽為榮。



博物館有一個長期合作的劇團「City Stage」,這個劇團也是進修計畫的參訪團體


這對母子讓我在進修生活中,稍解思鄉之苦


進修回來之後,把小蛇給老大,猴子給老么,他們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跟他們說這兩樣玩具是媽媽在美國的精神支柱,他們聽得津津有味。晚上睡覺前,他們兩個拿著一床薄被搶來搶去,正要制止,哥哥說:「我們睡覺前都要搶這個被子。」弟弟說:「這是媽媽蓋過的被子,有媽媽的味道啊。」然後兩個人一人捉一頭,用力的吸一口氣,調皮的笑了起來。原來,他們是用這樣想念媽媽。

如果說這次的進修展現了面對陌生環境的勇氣,並且在專業領域上有所提升;對孩子而言,他們學習與媽媽短暫離開時應有的應對進退,現在看來,母子都表現得很好。






文‧圖/許寶蓮
(洗把臉兒童劇團團長、台南女子技術學院兒童戲劇老師、台南大學戲劇創作與應用學系研究所)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