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台南的人工開鑿的運河,一般台南人都知道是日本人開闢的連結安平與市區的台南運河,因為時空與對產業的疏離,較少人認識北邊的另一條運河「安順運鹽河道」,這要從安順鹽田的開闢談起。
安順鹽田位於台南市西北方約十七公里,也就是現在台南科技工業區及四草保護區一帶,此地原為台江內海,日治時期屬台南州新豐郡安順庄,故命名「安順鹽田」,於1919年(大正八年)台灣製鹽株式會社成立,取得318甲的開闢許可,隔年再擴增為353甲多,此一時期的台灣鹽田因日本國內戰爭後工業用鹽需求增加而大量開闢,1920年開闢部分完成開始曬鹽,同年六月在南邊興建南外堤,長達2545公尺(1400間),並開鑿運鹽河道,及區內倉庫,並建有輕便鐵道以台車運輸。由於規劃切割整齊,結構合理,是當時台灣瓦盤曬鹽田中最現代化的鹽田,後因為需求,一半改為採鹼鹽田(鹽田沒有結晶池),只有大小蒸發池,透過大滷水鐵管送回安平鹽類實驗工廠,作為提煉副產品的原料。
四十年代內陸運河帆船,載鹽也可以載人。圖攝於安順運鹽碼頭。(圖/鹽光文教基金會)
整齊劃一的現代化安順鹽田,約攝於1940年代。(圖/鹽光文教基金會)
現位於四草的南寮,是保存完整的鹽村生產聚落之一,在運鹽碼頭旁有一市定古蹟「原總督府專賣局台南支局安順分室」。鹽因為專賣,因此分有三個部份的管控與不同的所屬單位:一是「生產」,顧名思義就是產鹽的工廠,日治時期開放民間會社申請,在安順地區主要是台灣製鹽株式會社及後來台鹼廠址的前身鐘淵曹達株式會社;第二部份是「運輸」安平、安順的火船(海外運輸的輪船),主要是大日本鹽業株式會社,安平辦公室設在現德記洋行內,另有內陸的河港運輸安平與安順一地,則是由安平聞人王雞屎家承攬;最後一部分是「管控」,也就是負責與課稅有關的專賣局,隸屬專賣局腦鹽課(主管樟腦與鹽),專賣局台南支局設置在現台南市火車站北側的菸酒公賣局舊辦公室處(現為市定古蹟),另在各生產處設置分室,台南市有三個分室,分別是鹽埕分室、安平分室及安順分室目前都還完整保留,且都已列為古蹟保存。
安順鹽田開闢後,為了方便運輸鹽,南堤開闢了運鹽河道,以小船自安順碼頭倉庫堆地運鹽通過運鹽河道,接鹽水溪口的輪船,直接上船、外銷一貫化作業,相當順暢省時,但由於台江內海及鹽水溪不斷泥沙淤積,導致鹽田內部地勢低窪,不時淹水,1930年(昭和五年)在安順碼頭旁架設排水幫浦馬達(現仍存在)。當時嘉南大圳水路改變,安平內海泥沙淤積嚴重,無法將鹽直接裝上貨輪,只好改用小船運至安平,再運往各處。隔著鹽水溪一南一北,水運不只載鹽,一直到戰後台鹽員工自安平到安順鹽田最快的方法就是自安平搭竹筏過鹽水溪,再騎腳踏車經過嘉南大圳上的木橋,橫渡二水到達安順。
水運隨著運輸系統的發展,逐漸被陸運取代,圖為五十年代高雄港碼頭銜接鐵路,安平的鹽可以隨著輕便軌道一路銜接縱貫鐵路運到高雄港出口。(圖/鹽光文教基金會)
台灣的鹽是日治時期日本國內最主要的工漁業用鹽的來源,一直到戰後,鹽都還是台灣出口的大宗,只是台南鹽業運輸的管道從水運逐漸隨安平港的淤積轉為由鐵路運往高雄港出口。
已不見昔日白皙的鹽來往在運河上,堤岸的砌石邊已經成為候鳥的棲地,連結經濟命脈的水路,在不同的時空裡轉換角色,人與水的關係也慢慢隨著歲月流逝面更替角色。同樣的,台南運河也是「水路」,我們也曾經拿她當道路,曾幾何時因為文明我們早已不行船,水路又變成都市景觀。
其實,水與文明的關係密不可分,全世界的古文化都孕育在河邊,埃及尼羅河、中國的黃河、巴黎的塞納河。
西班牙薩拉戈薩(ZARAGOZA)2008世界博覽會的主題是「水」,以水為題創造的吉祥物FLUVI。(攝影/黃建龍)
日本北海道的小樽運河,與舊倉庫群成為知名的觀光景點。(攝影/黃建龍)
西班牙的伊貝羅(Ebro)河,自庇里牛斯山南麓流至潘普洛納(Pamplona),一路南流到薩拉戈薩(Zaragoza)轉向東流,流入地中海。位於水路樞紐的薩拉戈薩自然成為區域內最重要城市,同時也孕育了亞拉岡地方的歷史文化,成為兵家必爭之地,薩拉戈薩也利用這樣的自然與人文交會的資源來舉辦2008年世界博覽會的主題「水(Agua)」,利用河流轉彎處沖積的台地與河流本體作為會場,如流水流動線條般的橋樑展場,從歷史、生命、環境、生態、未來勾勒出水與文明的關係。
我們用水來做什麼?運河不就是水與人類文明最好的見證嗎?運河不只是台南的都市景觀,她應該有更多的想像,不只是綠美化、散散步,如何用新舊交替的設施見證歷史?如何兼具歷史教育?我們除了那種放在一間房子裡的展覽外,更要讓孩子摸摸砌石、摸摸生鏽的煉鐵,走一段運河邊的復舊鐵道,聽聽碰碰船的碰碰聲,這才是我們的歷史。
運河的水還在流,只是人都變了……。
文‧圖/黃建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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