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1日 星期六

傳藝風華:八角樓的印刻歲月

落成於清道光年間的鹽水八角樓,
原是個豪華廣闊的三進建築,
在空間格局、營建技術、構築材料處處顯露名家大宅風範,
比現今所見更顯氣派華麗,
樣貌也有巨大改變,
這其中的變化來自於幾個重要的事件,
每個事件都是八角樓百年歲月中不可或缺的故事,
每個故事,
均對八角樓有著深遠的影響。



故事之一,有關於殖民者。日治期間,台灣傳統街鎮施行「市區改正」的都市計畫,街道寬度加大、建築物拆除或改建,使得許多傳統聚落因此改變既有風貌。興盛於清中葉年間的鹽水地區亦不例外,繁華熱鬧的大街當是改造首要標的,昭和10年(1935),八角樓的第一進建築大部分即是因此遭到拆除,使得前清時期象徵南瀛重要商行的糖行辦公室建築「葉連成商號」,改建為前現代風格的水泥樓房,原有的傳統閩式形貌已不復見。


立於昭和年間的「伏見宮貞愛親王御遺跡鹽水港御舍營碑」,紀錄著日據時期的戰爭與殖民故事。


之二,關於殖民與戰爭。台灣於清末割讓給日本後,日軍將領伏見宮貞愛親王於明治28年(1895)10月自嘉義布袋登陸,佔領鹽水後,即徵調八角樓為兵舍,伏見宮本人則入住於二樓,數日後再往南與北白川宮能久親王會合繼續征戰。昭和17年(1942),日本人將第二進拆除,規劃為廣場並改建為紀念館,於廣場北側立石碑表彰其功績。八角樓此時再次受到重大改變,原有的三進建築僅剩最後一落,用途也從單純的民居變成具戰爭紀念性的歷史場域,也確立現今所見八角樓樣貌。

這兩個事件使得八角樓從原有豪邁的三進大宅減縮成目前僅見的單棟二層樓建築,格局上,雖仍可見其泱泱風範,但卻不免略減幾分氣勢。然而,這就是歷史的見證,減損了有形的實體,卻增益許多無形而豐富的內涵。


移築至鹽水文武街上的第二進建築,現雖已荒廢無人居住,大戶泱泱,丰彩依舊。


另一個事件,則是時間的故事,自清道光年間說起,至今仍在發生。

八角樓,最令人驚喜且感動的常是那些看似不顯眼的木構材,驚喜的不僅是雕功的華麗精細與題材的意涵深遠,最感動的其實是每一個刻印在木構材上斑駁、開裂的痕跡,初看,有點蒼老,甚至帶點殘破,但仔細瞧,不只用眼,更用手、用心看,發覺每個構件的紋理都是獨一無二,渾然天成,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摸,藉由手心與構件表面的接觸,真實的感受到時間行走的紀錄。


歲月雕琢,滄桑斑斑。



據屋主女兒憶述,以前每逢族親有喜事或重要慶典前,必當對環境進行整理,包括對八角樓各個角落徹底清洗打扮一番。或許就是如此,原本披著於木構材上的華麗色彩外衣,就此逐漸褪落,顯露出的就是木材本身的自然紋理,隨著時間長久,紋理變化愈加多樣,也愈顯美麗迷人。這樣的清理動作,不管是自多久以前開始,想必已行之多年,也挺意外的,人為的動作加上時間的催化,竟是配合得這般完美,讓木材能再次恢復自我本質,無外來色彩干預進而還原至樸素的外貌。



脫掉華麗的彩繪外衣,愈顯紋理的多樣美麗。


再一個,是八角樓建築修復的故事,最近發生的,亦是個重要的故事。

人生病或受傷,須進行治療以使身體健康且讓生命延續;八角樓亦然,受地震及潮氣、構件老化等影響,亦須進行修復以保安全並延長使用年限與機能。

此次的修復可包含了「隱性」及「顯性」了兩個面向,「隱性」指的是舊風貌維持,即不因修復影響原有獨特氛圍。以木構件為例,儘可能保留舊有紋理,構材表面雖已斑駁,但只要仍能使用且不影響結構安全,即不多做修補,另一個做法是將已抽換但仍可部分使用的舊構件加工成其它構材,讓整體風貌更顯一致,也使舊材經調整後能在建築中重獲新生命。「隱性」面向維持了舊有風貌,使修復後的八角樓仍保有獨特古拙風貌與迷人的空間質感,也維持了歲月留在八角樓上的痕跡。


為了延續八角樓的生命,於日前展開修復的施工狀況:


拆卸部分構件進行細部檢測以確認損壞規模與程度。


為屋面楹木抽換。


匠師進行山牆泥塑施作,期待再現往昔風貌。


屋瓦的鋪設是屋面修復的重要工作,須仔細施作以防止屋面日後有漏水產生。





「顯性」指的是異質材料的加入,使得風貌產生必要的變化,通常是因修復限制所採用的施作原則。以一樓天花板為例,樓板老化後,除了造成震動,更易引起接點鬆脫而影響結構安全,受限於修復規模,以鋼樑架設於樓板下方,工法與材料皆具可逆性,既符合國際修復倫理,也能有效解決結構安全疑慮。「顯性」面向展現修復的時代性與倫理性,以新材料與工法解決原有問題並強化安全性,且因材質差異性大,能清晰辨明舊風貌與新材料,而不會造成新舊誤判之憾。

幾個八角樓的故事,略述百餘年來的歲月變化與痕跡,相信隨著時間增長,事件愈豐富,故事益加動聽。歲月會讓人滄老,也會讓房子變舊,但卻使八角樓更令人喜愛。



二樓檐廊
夜色,古意幽幽。




完成修復的八角樓,
已成為鹽水地區重要的夜景。





文‧圖/潘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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