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冷飲店

我此刻坐在店內的A2桌。正看著《千年繁華2──喜樂京都》，看著壽岳章子講八百文的水果、講竹田的醬菜、講鼓月的和菓子、講父親心愛的茶、講她母親寫了一篇《卡斯特拉蛋糕是我的夢想》，然後有個荻田庄五郎看到了文章，就買了卡斯特拉蛋糕來拜訪壽岳家……

「我把您夫人的夢想帶來了。」

母親開心得像個少女似的樂不可支。後來就像個值得懷念的故事一再的說給我聽：「他竟然說把夢想帶來了呢！」

偷偷說一個祕密。上一個工作離職的最主要原因，便是老闆說去年尾牙的餐廳「便宜又好吃」，所以今年還要再去同一家餐廳辦尾牙。便宜不便宜我是不知道，但是的的確確難吃。我是個固執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雖然做不了荷蘭人，京都人的驕傲還有一點(１)。老闆不實在，換店家便是。

念頭一轉到別的地方去，書便看不下了。

抬頭看看金牌冷飲店吧台邊的六張Y-Chair。早一點來就可以坐吧台的位置；早一點來就可以坐Hans. J Wegner設計的，好幾萬塊的椅子；可以看吧台內一種叫「俐落」的精采表演；可以看小鳳指揮若定的頭兒風範；可以想像如果我是《香水》裡的葛奴乙，開始細數廚房傳來的各色食材的味道……

早一點來就好了。今天是星期一，人還是一樣多。這家店的早餐供應時間是從九點到十一點。若你不是九點以前來，那就等吃過一輪，大約十點再來。說實在的，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店，台北應該多的是。但是這家金牌冷飲店，在這個小地方還算有名氣，隊還是要排一下下的。店是在竹溪旁，一個叫「何必館」的住宅一二樓。這裡應該是高級住宅區吧，我想。不然這些人怎麼都不用上班呢？不然這些人怎麼睡醒了，就輕輕鬆鬆走到這裡來吃早餐呢？

果然鄰桌的人，十個有九個在談股票。也許只是這陣子的話題罷。反正不干我的事，把注意力放在漂亮的waitress好了。走來走去的waitress，十個有九個綁馬尾。白色立領襯衫，黑色或深咖啡色圍裙。資深的waitress一看就有種穩練的姿態，而新進的waitress則會趁我把伯爵奶茶壺拿去回沖的時候，跑來清走我的杯子……

我忍不住好笑，便假裝是看書看到了好笑的段落。Waitress到頭來還是要把杯子還給我的。這裡的早餐一份180元，可以選果汁或湯，選沙拉的醬汁，選蛋的樣式，選飲料。店裡頭有很多設計師的精品，比如椅子、燈、牆上的畫和時鐘、樓梯轉角的青銅鑄狗。只是除了椅子之外，我不知道那些是哪些名家的東西。不過看起來都不賴就是了。金牌冷飲店還有一整面書牆，一直挑高到二樓。如果要在這裡看書，倒是不怕沒有書可以看。

當然形形色色的人還是最好看的。等會兒吃飽看足了，附近還有兩個地方可以去溜達溜達。沿著竹溪走，走兩步路就可以走到竹溪寺。寺的建築翻修過，沒什麼可觀之處，倒是寺裡面有塊「了然世界」匾，乃是小地方三大名匾之一(２)。真的很好看，讓人不禁想發奮早上四點起來練書法。

只可惜今天是星期一！如果是星期天早上，你吃完早餐，看完名匾，再走兩步路，走到體育公園邊的羅公亭，你會發現好風景。有人在那裡唱卡拉ok，而且是現場伴奏的卡拉ok。有鍵盤，加上爵士套鼓，有瀟灑的吉他，再加上唱歌的好心情。

而我此刻坐在金牌冷飲店內的A2桌。把手上的《千年繁華2──喜樂京都》擺在桌上，看著吧台的waitress，心裡正想著要怎麼寫一篇《金牌冷飲店》。



１.很難注釋。約莫是：原先的荷蘭longstay計畫取消，而京都人的嘴巴很挑。
２.另兩塊是天壇的「一」和城隍廟的「爾來了」。



文／何進清